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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深闺（第2页）

王宜爱被这明目张胆的恐吓气得脸色铁青，想要上前同晏辞君争辩，仗着琅川王氏挫挫她的锐气。

苏等霏将她拉到身后，不改笑意向前一步，徐徐柔声道：“妹妹也觉得今日春色正浓宜对酒当歌，还是不见剑光为好，姐姐便同我们一起点染水墨吧。听闻令尊北州王乃是“山水圣手”，姐姐聪慧过人想必画艺了得，断不会什么都不会画的！妹妹在你面前那都是班门弄斧，还望姐姐手下留情不要让我输得太难看。”

世家小姐们也纷纷附和道：“对呀对呀，就比山水画艺吧！”

大梁谁人不知苏等霏乃是“扶阳才女”，六岁晓四书，十岁通七律，十三岁绘就的山水图让赫赫有名的大画师都惊叹连连。而水墨画中她又以山水见长，晏辞君跟她比那就是自寻死路，众人都等着看她出丑。

晏辞君见她们如此不依不饶，心中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，冷笑着应承下来。

身着黄栌色髯衣的宫娥当即铺纸研墨，王宜爱朝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，她立刻心领神会，避开众人取来一块轻软的绢垫铺在最靠左的木椅上。

王宜爱走到晏辞君右侧挽起她的手，方才的不快仿佛都忘光了似的。

她眨巴眨巴水汪汪的一双眼，带着几分亲昵道：“左侧面湖有风，正好观赏这融融春光。端王妃姐姐就坐这边吧，我还特意命婢女铺了绢垫想让姐姐坐得舒服些。”

当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，晏辞君推开她藤蔓般缠绕着的手，径直走到左侧桌边扫了绢垫一眼。

一股浓重的墨汁味灌进鼻腔，阳光照拂过来那绢垫竟是明晃晃的如同会发光一般。待仔细一看，上面竟密密麻麻地插着针。

晏辞君也不废话，回身抽出一支墨羽箭将那绢垫朝天上一挑，只听得“嘶嘶”几声就碎得不成样子，下雨似地落下几十根针来。

众女眷被这突如其来的针吓得连连往后退，贴耳交谈着什么。

王宜爱见阴谋败露没了面子，恶狠狠地跺了几脚，打了婢女一巴掌，又高高扬起手欲掌掴晏辞君。

晏辞君敏捷地抓住她的手腕，扬手一挥，王宜爱反被狠甩一掌撞到桌角上额头渗出血来，雪白的脸颊上烙下五个红红的指印。

王宜爱还不服气，捂着脸气急败坏地喝道：“我背后靠着琅川王氏，姑母是当朝贵妃，表哥是雍王殿下。晏辞君你休要得意，我迟早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。”

“打你就打你，难道还要去算一卦挑个黄道吉日吗？”

“你竟敢……”

还未等王宜爱说完，一碗墨汁迎面泼来将她浇了个遍。

眼皮嘴角都粘上了黏乎乎的墨汁，藕粉色的广袖云锦裙沾上墨变得黑乎乎的，像爬满了一身黑色蠕虫。

低头一嗅，身上一股子松脂味，王宜爱攥着拳气得浑身发抖。

晏辞君手里端着墨砚冷然道：“就算是雍王也全然没有你的跋扈嚣张。今日也将丑话同各位讲明白了，我晏辞君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鬼，天生桀骜难缠不好惹。到扶阳来也不是同你们游湖赏花的，下次若还想想戏弄于我也寻些高明的手段，不要被抓住。不然刀剑无眼，恐伤了各位花容。”

说罢，她将墨砚朝地上重重一摔，“哐”的一声洒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墨点。世家小姐们纷纷用指尖堵住耳朵，吓得退后一步。

她们想同晏辞君论个长短，却又个个不敢出声。只有苏等霏脸色青白，怯然道：“今日之事是调笑太过，失了分寸。还望端王妃姐姐见谅。”

晏辞君青衣修身而立好似一株翠柳，面朝着一众世家小姐，厉然道：“在绢垫上灌墨插针也算是调笑吗？你们生于世家名门不必辛苦劳作便可锦衣玉食，这皆是因为天下百姓尽到了奉养的责任。谋之以阴，害之如蝎，这就是你们馈于天下的吗？”

苏等霏虽心思过于细微，对自己也有些敌意，但比试山水画艺也算光明正大的较量不似王宜爱使些下流招数。故而晏辞君对她并没有那么厌恶，不由得收了几分怒意。

但是她看着这群如花似玉的女子，心中不禁有几分悲然。游湖赏花，相夫教子就成了她们的一生。

“你们的父兄或为国戍边或案牍奔劳，我们虽是女子也当心怀山河，不应止眼于屋闱内的算计阴谋，为点滴得失而斗得头破血流。困于闺楼中，未见过饿殍遍野亦不曾目睹过食子充饥的惨象，但要知道天下从来都不只有你们所在的烟柳繁华地，还有血溅黄沙、穷庐破窑。”

说罢，她蹲下身帮着宫娥捡拾墨砚的碎片。

世家小姐们都对这番话不以为然，也许困于富贵里的娇花永远也看不见大漠飞雪，塞外白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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